松树丛2号球场在1943年的航拍图，中心线灌溉系统铺设在球道中央。
凯梅尔在今年的美国公开赛上开球。新的球道虽然看起来较为贫瘠，但却更接近罗斯当年的设计风格。图/CFP
松树丛2号球场7号洞改造前(左)后的对比图，改造后的球道变宽，长草区消失。
一场无意于节水的恢复改造，却让球场5年间的耗水量下降了73%。践行“让自然决定球场条件”的松树丛2号球场，经受了背靠背的美国公开赛的考验，也为中国球场如何节水带来了启迪。
如果说奥古斯塔国家高尔夫俱乐部致力于完美，球场的每一英寸都被细心呵护，那么经历了恢复改造后的松树丛2号球场，则是在拥抱“不完美”和不确定性——球道边缘逐渐褪色甚至“邋遢”，大面积裸露的沙子……
5年，73%！
今年的松树丛2号球场，给大家了制造了太多的惊喜。夏天，它连续两周举办了美国公开赛和美国女子公开赛。冬天，它宣布改造五年来，耗水量下降了73%。
2009年，五千五百万加仑的水被用于灌溉2号球场，而2014年，这个数据下降到一千五百万。
回想起当初的恢复改造项目，“我们的初衷并不是要减少球场的用水量，那是我们无意间的结果。”松树丛度假村球场和场地管理总监鲍勃·法伦（Bob Farren）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松树丛度假村，19世纪90年代建于北卡罗来纳州的荒凉地区，是美国最早的高尔夫球场之一。在度假村的8个球场中，最著名的当属松树丛2号球场。
其实，“恢复”才是改造的核心，这项工程希望2号球场的打球条件能够回到20世纪30年代唐纳德·罗斯建造的效果。
2010年初，2号球场开始了它的恢复改造计划。“我们要恢复球场的自然、历史特征和战略选择，这些都是罗斯愿景中最核心的部分。这些特征能让球场回归独特，有助于球场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设计之一。”法伦对记者说。
曾经错误的改造
作为20世纪美国最多产的球场设计师，唐纳德·罗斯在1907年设计了2号球场。
20世纪初，当站在松树丛，连绵起伏的沙地地形让罗斯想起了他在苏格兰故乡的海岸边看到的情景：在那里，起伏不平的沙丘地带孕育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海边林克斯球场。
直到1935年，罗斯才真正界定了2号球场的风格。老2号球场的球道宽阔，允许球手从战略上思考什么球道能更好地进攻果岭。如果一号木开歪了，球就会飞向周围的沙子和丝草（wiregrass）所在的荒地。靠近果岭时，会有更多戏剧性的事发生。没有完美的击球，龟背果岭一定会让球员吃点苦头。
但20世纪60年代以后，松树丛被卖给了一家兴趣在房地产开发的公司，松树丛的第一次改造从此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在“绿色”、“金牌”的概念指导下，球道变窄了，沙子被厚重的、高度修剪的百慕大长草取代。
松树丛的新总裁和总经理上任之后意识到，60年代的改变完全遮盖了2号球场的原有特点，也“摧毁”了赢得好声誉的“罗斯特色”。
而巧合的是，2008年松树丛举办美国男子业余赛时，时任美高协锦标赛总监的麦克·戴维斯也提出了盘旋在他脑中已久的想法：恢复2号球场的自然沙地和丝草风格。
36.2英亩的草坪
松树丛与美高协联手启动恢复改造计划，球场建筑师比尔·库尔和本·克伦肖被委以重任。他们很幸运地得到了1943年圣诞节松树丛2号球场的航拍照片，一睹现代灌溉和植草方案到来之前的高尔夫世界，从中找到灵感。
“多少草坪被移走了？”
“36.2英亩。”面对记者的提问，法伦精确地回答道。依照老照片，库尔和克伦肖重新塑造了球道边缘。他们从球场吊走这些草坪，清除了全部百慕大长草，装上卡车运送到学校操场、教堂和社区居民的后院中。
至此2号球场需要灌溉的草坪面积只剩下了45英亩。
之所以如此大胆地移走大面积草坪，得益于库尔和克伦肖之前的一个项目——“亚利桑那州的坚守”。由于美国西南部严重缺水，亚利桑那州要求球场的草坪面积不得高于90英亩。
刚接到项目时，库尔和克伦肖非常焦虑。他们开始潜心研究，如何使球场尽可能少的草坪成为可能。后来，他们用76英亩的草坪完成了亚利桑那州的任务。
“那次的经历对我们影响太大了。”库尔把它奉为“天启”。从那以后，库尔的项目草坪面积不断递减：在亚利桑那州的部落土地上，维科帕球场只用了63英亩的草坪，而马萨诸塞州的老三明治是57英亩。
在许多人的观念中，减少草坪面积，球道必定变窄。但库尔团队也打破了大家的思维定势，“虽然我们使用更少的草坪，但我们的球道比别的球场宽很多。”库尔说。
松树丛2号球场的球道比第一次改造后宽了50%，从发球台到果岭的打球策略复归罗斯时代的多样了。
老灌溉系统的复兴
剥离长草之后，2号球场的工人随即去掉了原来灌溉长草的所有喷头。
2号球场的灌溉喷头从1100个降成了450个。留下的喷头中，一半是覆盖在发球台和果岭的。要知道，在自诩灌溉系统优越的美国现代球场，喷头数量都在1000个以上，甚至新泽西州的自由国家球场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有5000个喷头。
“我们把灌溉系统带回到1960年以前，甚至更早。”库尔说。查阅历史资料后，库尔和克伦肖“复兴”了罗斯时代的灌溉系统：每条灌溉线路铺设在球道的中间，只有在前两洞延伸出的部分是双排喷头。他们把这个原有系统叫做中心线灌溉系统。
“我们也发现，我们不需要100%的灌溉覆盖率。”法伦对新京报记者说。在今年的美国公开赛期间，许多观众吃惊于球道的颜色，它们不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它们几乎没有绿色，它们是黄棕色、黄色，甚至是完全的棕色。”一个观看比赛的观众说。
这也正如库尔和克伦肖所期望的，草皮在球道边缘逐渐消失，每个球道中间的草皮因为享受更好的灌溉，比在边缘看到的草坪更绿更茁壮。“观察越多，我们越发现，球道边缘不需要像中心那么完美，最后几英尺可以是棕色的，稀薄的。”库尔说。
自然区域的回归
在原来的长草区域，松树丛原有的沙质土壤裸露在外面。2号球场的工人重新“引进”了自然区域，种上了20万当地的丝草，并恢复了球场原有的地形和植被（如丝草、松树秸秆和各种原生草）。
库尔说，这些自然区域的植被，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被精心灌溉，而是让自然天气来决定植被的生长情况。
2011年，松树丛2号球场重新开业。库尔团队已将它带回了球场原有的独特之处——反映北卡罗来纳州自然地形的坚硬和快速。当球落在球道上，它不再落在深草区；球会在硬沙上一直滚。
而库尔团队的“当地环境影响球场的外观和打球品质”的理念也与七十多年前罗斯的想法是一致的。其实，龟背果岭并不是罗斯风格的全部。罗斯初到美国时，当意识到美国土壤条件的巨大差异时，他就决定“土地给他什么，他就用什么”。
根据航拍照片，2号球场的许多沙坑都被恢复、移除或者重塑了，沙坑边缘被设计得更加自然。
改造的项目还包括新增13个发球台，锦标赛长度从7214码变为7565码。其实，一个世纪以来，2号球场一直是大满贯的舞台，在筹备1999年和2005年的美国公开赛时，球场也曾增加了发球台、调整了球道宽度和长草高度，但当时的改变对球场的打球体验只有轻微的影响。
过去也是未来的高尔夫
松树丛2号球场的外观和感觉，和典型的美国公开赛场地大不同。然而它已经通过了两场比赛的检验，即使它的草还是黄色的。
“随着水资源成为越来越重要的问题，2号球场让你瞥见了高尔夫的未来。”库尔说。戴维斯（现任美高协首席执行官）也认为，对高尔夫运动构成长期威胁的是水，无论是现在美国的某些区域，还是100年以后，水最终将对高尔夫运动构成最大的影响。
在改造完成的2011年，北卡罗来纳州的降水量减少了12.3%，但松树丛比2010年同期的用水量减少了26.1%。“节水是我们恢复改造项目的非常精彩的副产品。”法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在他看来，松树丛的恢复改造中，需要灌溉的草皮的减少、单排灌溉系统和喷头的减少直接促成了2号球场用水量的减少。
“松树丛2号球场的恢复改造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尝试，”朝向集团草坪总监李昆对记者说，“节水并不是简单地改造灌溉系统就能解决的，最关键的是大家对高尔夫球场观念上的改变。”在他看来，节水有很多的解决方案——最有效的和最直接的是减少养护草坪的面积；其次是草坪草的品种选择；最后是养护管理的理念。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法伦也表示，2号球场的恢复改造让他们重新认识了高尔夫：“高尔夫球场并不需要，甚至有些情况不应该绿意葱葱，以此来提供球手最佳的打球体验。而应该受益于对自然景观、地形、自然环境和天气的坚守。”
而法伦的工作重心也发生了转变，他说：“为打球所做的球场准备工作也简单了很多，这样会让我们更关注于真正提高打球体验方面，比如草皮和球标的修复、为提高击球表面条件而做的草坪修饰等等。”
“世界上的高尔夫球场大有可为，”库尔在美国公开赛媒体日上说，“从球场的外观来看，这像是过去的高尔夫球场。但在很多方面，这是未来的高尔夫球场。”
向美国西南部球场学节水
在美国，没有一个地区比西南部更迫切需要水资源。西南部的水蒸发量高居美国各地之首。高尔夫球场的每年用水费用是每英亩243美元，而西南部地区则是四倍左右（937美元）。
布莱恩·怀特拉克（Brian Whitlark）供职于美国高尔夫协会，是西南部地区的农学家。他介绍了西南部球场的草坪管理者如何在高效用水的同时保持高质量的球场。
1 重建喷灌系统
重新设计过时的喷灌系统好处多，如节约用水、降低能耗、提高草皮质量、节省人力和设备。2007年，亚利桑那州天堂古乡村俱乐部重新设计了喷灌系统，让球场喷头的间距更优化，使用测绘仪器使每个喷头的打桩精确到厘米以下。最终，喷灌分布均匀系数从62%提高到了80%以上。
2 升级喷头
虽然升级喷头无法弥补设计不良和压力不足的问题，但它能实质性地提高喷灌分布均匀系数。加利福尼亚州的五个球场在提高升级系统后，每个球场的节水率近6%。亚利桑那州女王溪球场在过去两年间升级了球道上70%的喷头，他们通过鸟瞰图和谷歌地图发现，喷灌分布均匀系数显著提高。
3 提高土壤性质
提高土壤的物理和化学性质，可以提高土壤的渗水力（进入土壤表面的水）和水分渗透率（流经土壤剖面的水）。西南部已经有球会借此受益。
4 机械方法
通过打孔通气：亚利桑那州凤凰城4个球场的研究显示，每年4倍通气，加强了钠盐的浸出和草皮质量。
球道覆沙：坚硬多岩石的土壤表面，水土流失会带走大量水。西南部有高尔夫球场通过球道覆沙，降低了土壤50%以上的盐度，这有效提高了土壤表面的水分渗透率。
5 停止过度播种
在干旱的西南部，许多高尔夫球场已经减少了过量播种的面积数。许多球场将停止30-50英亩的过量播种，这种做法得到了美高协果岭部农学家们的极大鼓励，由此带来的节水量、人力和能源节约的成本是非常可观的。
特22-特23采写/记者 黄蓓蓓 图（除署名外）/松树丛2号球场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