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在上海举行亚信第四次峰会被视作该组织的一次重大转折。
一方面,主席国中国给予此次峰会前所未有的重视;另一方面,随着俄罗斯总统普京、伊朗总统鲁哈尼等成员国元首出席亚信峰会,全球地缘政治博弈又一次升温。因乌克兰危机,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极度恶化,美国近期还将制定措施制裁俄罗斯,而西方对伊朗的核危机一直持高度戒备姿态。东亚的地缘政治竞争,也因奥巴马4月底访问日本时表态支持日本对钓鱼岛的“管辖权”,进一步迈向“修昔底德陷阱”。
欧亚大陆东西两端的地缘政治新态势,显然对地区内能源安全造成极为重大的影响。能源安全的本质历来都是政治博弈,不管是价格体系还是供需关系,其背后都有政治考量,在能源生产地发生的政治冲突不仅将影响能源的生产,也会极大提高能源供应的成本。能源是一种战略商品,屡次被政治家作为实现战略目标的工具,也是大国博弈的必有内容。一个明显的例证是,乌克兰近期呼吁俄罗斯遵守此前签署的协议,继续以每千立方米268美元的价格向乌供应天然气,然而在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政权被推翻后,俄方迅速将天然气价格调整为485美元。西方舆论认为,随着美国、欧盟加大对俄罗斯的制裁力度,“天然气战争”迫使俄罗斯能源出口转向东方。而美国也在加速与日本签署天然气供应协议,预计将于2016年年底向日本供应740万吨液化天然气,相当于2013年日本消费量的8.5%。对日本而言,从美国获取液化天然气不仅仅是多元化的问题,也意味着在传统安全贸易同盟关系中,增加能源供应安全板块。
亚信峰会24个成员国的初级能源消费占全球近43%,8个观察员国的初级能源消费约占全球24%,亚信组织内能源关系的调整将冲击全球能源格局,特别是俄罗斯的能源战略调整。2012年俄罗斯的原油产量占全球12.8%、天然气产量占全球17.6%。从原油的生产消费来看,亚信成员国中,净出口国有俄罗斯、伊拉克、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伊朗、哈萨克斯坦等,净进口国则主要包括中国、印度、韩国,以及作为亚信观察员的日本。从天然气生产消费看,俄罗斯2012年的净出口量相当于亚洲四个天然气消费大国——中国、日本、印度、韩国——进口量的一半。如果俄罗斯能源战略调整转向东方,那么对亚洲能源安全具有全局影响。
据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公布的信息,亚信峰会期间,中国领导人将在上海与普京签署重大协议,其中包括谈了十年的天然气供应协议。天然气在中国能源消费构成中的比重从1990年的2.1%上升至2012年的5.2%,预计到2020年天然气消费占比将增加至10%。中国自2007年成为天然气净进口国以来,目前大约30%的天然气需要进口,对外依存度逐年上升。据《BP世界能源统计报告2013》数据,2012年中国生产天然气1072亿立方米,消费1438亿立方米,缺口还将继续扩大。鉴于天然气进口价格低于原油进口价格,中国在政策上将持续推进天然气进口,以有利于收支平衡和保障能源安全。
在天然气进口方面,中国在亚太地区有几条重要的运输通道。第一条是中亚天然气输入通道。该线与西气东输二线衔接,总长度超过1万公里,是世界上距离最长的油气输送管道。据BP的数据,2012年中国从土库曼斯坦进口了213亿立方米天然气,目前中国进口的管道天然气几乎都来自该国。第二条是缅甸天然气输入通道。该线不仅可以从缅甸进口,而且还可以缩短从中东、非洲进口天然气的路程。第三条是俄罗斯天然气输入通道。第四条是液化天然气输入通道,主要涉及澳大利亚、东南亚及中东等地区。东南亚地区主要集中在印尼,而印尼与澳大利亚输入通道基本一致。在液化天然气进口方面,2012年中国总进口200亿立方米,其中从卡塔尔进口68亿立方米,从澳大利亚进口了48亿立方米,从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分别进口33亿立方米、25亿立方米,上述四国占中国总进口量的87%。
在亚信峰会的五大信任合作领域中,经济合作是其中重要一项,成员国将优先致力于交通运输关联、确保能源安全合作,同时扩大旅游、金融、信息技术合作。从这个意义上看,哈萨克斯坦在2002年举行首届亚信峰会时,借鉴了上海合作组织的精神,将亚信峰会的内容扩展到安全和经济领域。为了确保重要资源能源进口的安全,新一届政府大力推进“一路一带”的建设,设立基础设施建设银行推进包括能源管道在内的互联互通项目。从“一路一带”经过的国家来看,亚信峰会的成员国基本被囊括在内。加强与亚信成员国的信任建设,夯实合作的政治基础,对于保障中国的能源供应安全意义重大。
尤其值得指出的是,中国周边安全环境随着海洋争端加剧而更显复杂,亚信峰会对于提升中国的能源运输安全也具有重要意义。在海洋问题上与中国利益纠缠的日本,也格外重视能源供应安全。从2012年的数据来看,日本从中东的原油进口每天要比中国多出近600桶。截至2014年1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已遍访海湾六国,试图超越石油贸易的传统关系,与中东国家建立全面的经济产业合作关系,并加强政治、安全保障和文化等多层次的联系。由于对中国液化天然气进口至关重要的卡塔尔、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都是亚信的观察员国,中国有必要从更宽广的角度审视亚信峰会的能源安全含义。(作者:钟飞腾,为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