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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火之争”未休止 水电清洁之辩风起云涌

   2015-12-30 南方周末 2240
核心提示: 水电只在生命周期内是可再生能源,寿命结束之后就不可持续了。如果今天的水电技术能够像都江堰那样——深淘滩低作堰、靠水利带动泥沙,

      水电只在生命周期内是可再生能源,寿命结束之后就不可持续了。如果今天的水电技术能够像都江堰那样——深淘滩低作堰、靠水利带动泥沙,那是可持续的。但现在都是高坝,这就使水坝必然有个寿命问题——等到都淤平了还有什么功能可言?

他们(西方发达国家)开发完了回头反思,就像把小孩养大了再来反思教育过程,跟你马上要养孩子,是两回事。现在发达国家讨论的是洪水和机遇的问题。对于众多的欠发达国家和地区,洪水一定不是机遇而是灾难。

“水火之争”再起波澜。不久前,环保部污染防治司副司长凌江在一次公开发言中直言,“水电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比火电造成的污染更严重”,此言一出,旋即引发时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张国宝的反驳。

多年以前,就有一些环保人士开始发出质疑、反对水电之声。在水电开发持续升温的背景下,这一次,争论则直接发生在环保部门和能源部门的一些官员之间。

水电的环境影响到底该如何评估?在中国面临巨大节能减排压力现实下,中国水电开发的现实和未来前景如何?南方周末邀请了环保部环评司巡视员牟广丰、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副院长贾金生、长江水利委员会水资源保护局前局长翁立达、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副院长马中以及中国能源网CEO韩晓平就上述问题发表看法。

问:水电开发的环境威胁之一,是大江截流形成的大坝对流域水文、生物多样性的影响,在这点上,反坝人士主张“留住自然流淌的江河”,挺坝人士强调水利设施对人类的积极作用。这背后有一个价值问题:是人重要,还是鱼也同样重要?

牟广丰:这是一个价值取向和价值判断的问题。有些人会说:争来争去不就那几条鱼么?不是说这几条鱼,这代表生态,生态无价。

贾金生:人重要还是鱼重要,这是个糊涂问题。说鱼重要的人,如果要和鱼争夺生存资源的是他自己的家人,相信他脑袋立刻就清楚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归根到底是把最广大人民群众的迫切需求放在什么位置上。

中国最根本的决定因素在于自身的国情、经济社会发展趋势。我们是后发展国家,资源的配置、资源的承载条件就这样,就能源、水、粮食、各方面基础设施的需求来讲,需求远多于当前的存量,水库肯定还要继续建设。

翁立达:以葛洲坝水电站为例,其建成后由于没有鱼道,中华鲟就无法生存。现在长江上游的白鲟、达氏鲟、胭脂鱼也很危险,前两个基本灭绝了。人工孵化的种群延续,替代不了天然的生长繁殖过程,一些演变、退化也是客观存在的。长江是一个水生生物的宝库,生物多样性仅次于亚马逊河,水电的大规模开发对此影响很大。

韩晓平:水电站建了以后,会形成一些新的生态平衡。动物是很聪明的,它会改变生存方式。风电也有环境代价,你看看风场每年打死多少鸟?中小水电站的建设不会造成太大的生态灾难,有人老担心鱼的事,其实好多河本来就是季节性河流,鱼每年死一遍,没机会长大,真正修了水库,鱼可能反而能长大了。有些人老想使时钟停下来,去维持和谐,自然本身就在不断变化的自然中,到底变化中的哪一点是你所说的平衡?这里是一个悖论。怎见得一千年前鱼就是这样生活的?即便不建水坝,江河湖海也在变化。

问:与欧美70%的水电开发率相比,中国还不到30%,确属全球范围内可开发潜力较大的地区,但中国水力资源相对富集的西部地区,也是生态相对脆弱、生物多样性资源相对富集的地区,就这些特点来说,中国的水电开发潜力是否具有一定的特殊性?

贾金生:美国人口3亿,大概29000亿立方米/秒径流量(一定时段内通过河流某一断面的水量),库容(水库某一水位以下或两水位之间的蓄水容积)约13000亿立方米,我们人口13亿,径流量只有28000亿立方米/秒左右,库容大约6000亿立方米。我们问过美国同行:你们人口那么少,修那么多水库,啥概念?他们说就是要把水资源的利用效率提高。

韩晓平:这个说法不是很科学,哪儿的生态不脆弱?哪儿的生态很坚强?关键是能不能形成一种新的平衡。(水电开发)不可能没有负面问题,但关键是不是在能承受的限度内,要从系统的角度来看。即便没有水电,季节性河流没水时也会有污泥,也会有温室气体排放。

问:从2003年开始,中国大型能源央企就在西南地区“跑马圈水”,也由此引发业界对中国水电开发现状的担忧:开发无序、程序混乱,过度开发,对此,您怎么看?

翁立达:五大电力公司一直在争地盘,占下来以后你不开,别人还可以挤进来,逼得你要赶快动,于是前期基础工作不到位、地质勘探不到位就已经开始兴建了。很多水电站是开建了才发现问题。水利工程有过教训,去过岷江的人都摇头说,如果把一条河很长一段搞成断流,影响地下水、植被、生态系统,这都是不可取的。

哪些地方能开发、哪些地方不宜开发,哪些先搞、哪些后搞,这些本应是规划来起指导作用,但现在在部门利益、地方利益驱动之下,规划屡屡被改动,起不到这样的作用。

贾金生:人是活的,应该动态地去看待这些问题。要说过度,有些西方的开发方式比我们还过度呢,解决问题的办法还不如我们。我们要坚决发挥好后发优势,把事情尽量办得更好。

问:业界另一个担忧在于,随着中国水电工程服役时间逐渐累积,原来水电站的寿命以及期望的大坝的功能都会衰减,您如何看待这些水电站的未来前景?

马中:我支持环保部污染防治司副司长凌江的说法。水电只在生命周期内是可再生能源,寿命结束之后就不可持续了。如果今天的水电技术能够像都江堰那样——深淘滩低作堰、靠水利带动泥沙,那是可持续的。但现在都是高坝,这就使水坝必然有个寿命问题——等到都淤平了还有什么功能可言?

韩晓平:建三门峡时苏联专家经验不多,现在小浪底就能够冲沙。技术是能够缓解的。二滩就没有淤的问题,能够淤就能够冲。

贾金生:需求决定寿命。基于目前经济社会的总体需求,中国的三峡、小浪底、二滩等水库大坝,未来一百年、二百年内会继续发挥重大作用,二百年之内还没看到可以拆掉的前景。三峡工程少说将发挥作用五百年以上。

这是一个历史过程。西方发达国家大概比我们提前20-25年完成了相应的开发,今天他们回头反思,认为对环境应该更加关注。2000年前后,反思达到顶峰,在发展中国家引起很大震动,认为西方已经走向了拆坝和反坝的阶段,这是很大一个误解。

他们开发完了回头反思,就像把小孩养大了再来反思教育过程,跟你马上要养孩子,是两回事。现在发达国家讨论的是洪水和机遇的问题。对于众多的欠发达国家和地区,洪水一定不是机遇而是灾难。

作为发展中国家,我们的水利设施还没有达到富余且高质量的程度。就全世界来看,我们的人均水库库容、水电装机容量跟经济发展阶段是完全合拍的,没超前也没落后。水利设施实际上还要再加大投入。

问:中国“十二五”大力发展水电,主要考虑中国火电比例过高,减排压力过大。有人也说,既然当今水电开发中,诸如移民、环境等问题无法解决,可以发展其他可再生能源。在您看来,除了水电,还有其他解决方法吗?

贾金生:水电普遍比火电低1毛钱。太阳能现在总的是没有市场优势,从产业角度来看经济性比较差。水电的市场性强,如果政策放开,水电的增长会比现在还快。河流干枯是因为水电么?不是,是人太多了,把它用干了,存不下来水。中国已经干掉的那么多河流,哪一条是因为水电?

牟广丰:当前的主要矛盾是排放压力比较大,能源需求居高不下,因此把水电放到突出的位置上来。硬拿水电和火电相比,本身就不是十分精当、科学。就像象棋和围棋,能说哪个好哪个坏么?火电最主要的环境影响是污染物的排放,而水电的主要影响是水生生态的变化。火电厂一旦停产,新增污染物排放也随之终止;而大坝一旦筑成,即使在不发电的情况下,对江河原水文情态的影响也已经形成,而且难于逆转。江河水的资源功能是多元的,首先是饮用,其次有灌溉,养殖,发电航运,调节生态和局地气候,旅游观瞻,工业用水等多项功能。

衡量一条江河的开发强度,应该综合考虑,而不能以某个单一指标来衡量开发强度。事实上我们的江河利用强度是比较大的。不同的开发功能之间有同一性也有排斥性。应该最大限度地发挥江河的综合功能,而不是突出某一项功能,忽略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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